117、活着
天色黑沉,密集的雨点哗哗砸在玻璃上,病房里开着暖色小灯。
少年躺在床上,长睫微颤,缓缓睁开眼,映入眼帘的是一块纯白的天花板。
什么东西箍着他,很紧。
“醒了,简宁?”
温和声音从近处落进耳朵,带着点暖融融的热气。
墨澜抱着他,松开一手探探他额头,“不烧了,简宁,听得到我说话吗?”
简宁扭头看他一眼,发现自己整个陷在他怀里,“嗯”了一声。
“什么时候了?”
他张口,嗓子像被干糙树皮滑过,涩的发疼。
“你睡一天了,现在半夜两点。”
墨澜起身倒了杯温水,想找吸管,见简宁自己撑着要坐起来,几大步回到床前撑住他,把水杯凑到他唇边。
“喝点水。”
简宁半垂着脑袋,视线落在自己裹了纱布的手腕上,伸手接杯子,声音很轻。
“谢谢,我自己来就好。”
少年像是骤然被抽走了活力,墨澜心疼,没送手,声音柔和,“别动,你手上有伤,坐好就行。”
简宁见他不给,不再言语,提线木偶一般,喝了几口水。
墨澜放下杯子,摸摸他脑袋,动作温柔,“简宁?别低着头,看看我。”
“是不是很疼?”他抿唇,问道,“医生给的有止疼药。”
脖子上伤口不深,但是手腕的伤很重,几乎全磨烂了。
简宁顺着他声音抬头,眼底空茫。
“什么疼?”
他反应了一下,抬起手想动着看一看,被墨澜捉住,拢在掌心。
“忍一下,别乱动。”
“没关系,不疼的,没有感觉。”简宁并不反抗,木偶似的,半垂着眼。
他脑袋里很空,但其实一帧帧一幕幕全是山洞里的景象,那通电话一直在他耳边回响。
人质先放一放。
不管他,抓人要紧。
你看看,你的父母,在送你去死呢。
“简宁?”
墨澜轻声叫他。
心口蔓延开一阵沉闷的绞痛,简宁呼吸急促几分,捂了捂胸口。
墨澜刚刚就察觉不对,直接拿起药送进简宁口中,又把杯子递过去。
“喝点水,把药咽下去。”
简宁垂着脑袋咽了,墨澜坐在床边,揉他发顶,他沉默了一会儿,仰起头,纤细的脖颈上绕着细细的纱布,透出丝丝缕缕的殷红。
“我爸妈呢?”
他轻声问。
墨澜动作微微一顿,“很晚了,他们先回去了。”
简宁笑了一下。
“是回去了,还是根本没来。”
墨澜心口一缩一缩的疼,“来过的。”
只不过那会儿是有警察在,所以不得不来,看过一眼得知没有大碍便匆匆离开。
“简宁。”
墨澜捧着他脸,指腹蹭蹭,轻声哄道:“别想了好不好,你看看我,我在呢。”
那种人,凭什么在磋磨了他的少年后,还有资格被这么记挂,甚至到了那边世界,都一直让他念念不忘。
凭什么。
他们根本不配。
简宁眼睫微颤,看向墨澜,原先晶亮莹润的眸子暗淡,没了光线,安静的看着他,声音里没有一丝波澜。
“他们都要钱,不要我,你又是为什么,还在这里?”
墨澜抿唇,凑近,“我不要钱,他们眼瞎看不到真正珍贵的东西,你也不需要将他们放在心上。”
“他们不要你,我要你。他们眼瞎,你就归我了,好不好?”
简宁微微歪了下脑袋,目光很淡,眼眶却盈上一圈红色,声音带着颤。
“我不太明白。”
十几岁的少年,骤然被朋友背叛,被父母放弃。所有人为了钱和他待在一起,那他存在的意义是什么?
他活了这十几年,忽然得知,父母的关心是表面的,朋友的情意是虚假的。
为什么?为了钱。
那他呢。
他算什么呢?
墨澜轻叹,将他抱进怀里,“没关系,我明白就行。你很好,你没有错,不要看他们,看我就好。”
简宁呆了半晌,声音里具是无措,几乎都是气声,脆弱至极,“……真的吗?”
“真的,我一直在,因你而存在。”墨澜蹭过他鬓发,声音温柔。
不仅是因这人脱离原书,还因这人,出现在这个时代,这个时空。
只是他还是去晚了。
“不想他们了,好不好。”墨澜轻语道,“我会一直在,看我便好。”
简宁脑袋靠在墨澜肩侧,后背温热手掌一下下的安抚,他鼻头酸涩,闭眼,眼泪打湿一片衣角。
少年刚醒,本来体质就不好,这么一番折腾,又是发病又是高烧的,身体尚且虚弱,靠了一会儿,阖着眼,意识渐渐沉了下去。
墨澜轻柔摸摸他脑袋,察觉他睡了,将人放回被窝,压好被角。
少年躺在床上,苍白脸色几乎和身下的白床单融为一体,眉头不自觉的皱着。
睡得十分不安稳。
墨澜注视着他,心脏一点点收紧,挤压的难受,叹口气,俯身在他额上落下一吻。
“睡吧。”
简宁又睡了几乎一天,第二天晚上回了家,不是他自己在学校附近住的那个房子。
是他父母所在的……家。
他还是不相信,还是抱有一丝期望。
他的父母,他的至亲家人,怎么会抛下他呢。
他不信。
外面夜色沉沉压下来,客厅灯没开,光线昏暗,但还看得清。简宁用钥匙开门进去,久违的看着这个宽敞的客厅,心理竟有些陌生感。
他有好久,没来过这里了。
这个……家。
他上楼,二楼父母房间泄出一丝暖光,走到跟前。
“医院来电话,说简宁出院了。”
父亲的声音。
简宁脚步顿住,站在半掩着,露出一道缝隙的房间门前。
灯光从门缝漏出,洒在地上。
而他站在纯粹的黑暗里。
母亲不在意的声音紧跟着传来,“居然这就出院了,随便吧。我还以为他会死在韩信高手里呢,居然跑出来了。”
父亲感叹,笑着,“是啊,他这先天心脏病,压根不知道能活多久,命还挺硬。不过也算做了件好事,一个诱饵,帮我们抓着韩信高了。”
……诱饵?
简宁站在外面,微微打了个哆嗦,眼睛张大,里面盛满茫然,还有一丝细微的恐惧。
里面的人……是他的父母吗?
母亲的声音尖锐冰冷,“他不会为了拖延时间,把公司机密告诉韩信高了吧。”
父亲浑然不在意,“不可能,他从一开始就当不了继承人,压根接触不到公司机密。”
“咔嚓。”
什么金属硬物掉到白瓷地板上,发出清脆声响。
“谁?”父母警惕,匆匆冲出门外,正对门口少年。父亲皱眉,“简宁,你怎么来了?”
简宁垂下眼帘,看掉到地上的钥匙,指尖动了动,微微朝下伸去。
母亲化着妆,面容娇艳,“你听见了?”
她对着儿子,毫不犹豫道:“也别怪我们狠心,我们不可能让一个有今天没明天的孩子当继承人。我们给你足够优渥的生活,已经仁至义尽。”
简宁指尖蜷缩,微微拢进掌心,没去拿那把钥匙。
“是……这样吗。”
有今天,没明天。
他抬头,看看面前皱眉盯着他的父母,衣冠楚楚的两个人,眼底没有一丝热度,冻的他浑身发颤。
他生病,会死。
就……不要他了吗?
“简宁?”父亲皱眉,问道,“你杵这里干嘛?”
简宁恍惚,轻应一声,转身离开。他撑着扶手,浑身无端发麻,胸口像被什么堵住,喘不上气,憋的他难受。
父母在后面看他一眼,见他下楼,也不在意。
“厨房没饭,你要在这睡的话,自己点外卖。”
他们又回了房间,这次紧紧关好了门。
简宁脚下发虚,终于走下楼梯,回头看去,对上那扇紧闭的门。
他抿唇,有些不知所措,呆呆看了一会儿。
他长了十几岁,虽然短暂,但他一直以为自己过得很开心,父母忙碌,但给他足够好的生活,朋友虽然有些这样那样的毛病,但平常总带着他玩闹。
他有心脏病,可并不悲观。生命这么美好,他不想早早死去。
可眼下,他却忽然发现,他这么渴望,这么喜欢的生命,里面满满都是虚假的欺骗。
简宁垂眼,视线空荡荡没有落处,鼻头有些酸。
他没哭。
有人安慰的时候,眼泪才有意义。
简宁出门,深秋了,外面路灯发出冷白的光,寒风凛冽。他感觉自己身上的温度在迅速流逝,但他没觉得冷。
摸摸胸口,心脏跳动很沉,很缓慢,像是无力继续下去,带来一股窒息般的麻木。
好累。
他努力抬起脚,沿着路灯,垂着头,漫无目的地走。
“简宁。”
一只手忽然捉住他手臂,将他往边上拽去。
寒风似是忽然停住,暖意从手腕传来,简宁恍然抬头。
“……墨澜?”
墨澜将他拉到跟前,挡着风,朝他笑一下,“小区保安不让我进去,打你电话又不接,只好在外面等你了。”
路灯在他身后投下一束光亮,这人背光站着,面容模糊,简宁看看他,有些迷茫,“你,有事?”
墨澜掌心蹭蹭他脸颊,触手一片冰冷,脱下外套裹在少年身上。
“有,想来找你。”
“为什么?”
外套带着熟悉冷香,还有温暖体温,简宁抬眼,眸子里雾蒙蒙的,暗淡无光。
墨澜对上那双眼睛,心尖像是撕开了条缝,不断的渗着血。
宁宁,他的宁宁。
他忍不住将少年拉进怀里拢住,声音低低的,语调温柔,耐心安抚,“不是说好了么,他们眼瞎,你便归我了。”
简宁下巴抵着他肩膀,鼻息间清淡香气更甚,歪了下头,声音像滩死水,平板单调毫无波动。
“你在安慰我吗?谢谢,不过一点也不好笑。”
墨澜摸摸他后脑勺,“这本来也不是个玩笑,不需要好笑。”
简宁扭头,盯着他的下颌看了良久,忽然道——
“我以前……是不是见过你。”
这个怀抱,怎么……这么熟悉。
墨澜难得愣了一下,对上简宁略显迟疑的视线,想了想,如实回答,“对,只是你暂时忘记了。”
简宁安静看他一会儿,“我已经不记得了。”
“没关系。”
墨澜将他身上衣服裹紧一点,“我不会走,不会丢下你,你可以慢慢想,总会有想起来的那一天。”
简宁眼睛颤了颤,几不可查的颤栗一瞬。
“那,是因为我欠了你钱吗?”
所以不愿意丢下他。
“欠钱?怎么会。”
墨澜失笑,可看他几乎是小心翼翼的眼神,心口一缩,又泛出细密的针扎似的疼。
“你从不欠我什么。”
墨澜轻叹,想说自己惦记的是他这个人,可眼下这情况,少年浑噩,说了他也不会太懂,便把话收回去。
“之后你就知道了。”他道,“很晚了,外面冷,回去吧。”
“回哪?”
墨澜看一眼小区里的别墅,很快收回视线,“你想去哪?回学校旁的房子,回宿舍,或者去我住的地方也行。”
他也是自己在外面住。
简宁垂眼,“回宿舍吧。”
“好。”
明天周末,住宿的学校大多回了家,学校里人不多。墨澜带着简宁打车回去,进了学校,伸手牵着他往里走。
简宁低头看一眼相接的两只手掌,没说话,只安静跟着他。
沉默的惹人心疼。
分明是那么话痨爱说话的一个小太阳,却因那些人蒙上灰尘,失去光泽。
墨澜抿唇,握紧他手,一路将人带进宿舍。
简宁脖子上贴了长长一道医用伤口贴,手腕磨伤严重,裹着纱布,掌心也破了不少口子。
现在时候不早,墨澜用热毛巾给他简单擦擦脸和手。
“伤口不能碰水,这两天先忍忍,别洗澡,想洗脸或者洗手就叫我。”
简宁指尖蜷了一下,想往回缩,被墨澜扣住,轻拍了一下。
“别动。”墨澜淡淡抬眼,“老实点。”
简宁眨了下眼,他恍神许久,眼前这人一直在身边晃荡,也不知哪来的魔力,暂时便叫简宁忘了山洞和刚刚父母门前的事情。
掌心被热毛巾擦过,触感温热,他凝视眼前这人,桃花眸子里聚起几丝疑惑。
“墨澜,我是什么时候见过你?”
墨澜换了条毛巾,重新用热水打湿,指尖抬高他下巴,小心擦过脸颊。
“你猜呢。”
简宁被迫仰着头,脖颈纤细,“我没印象,如果是你的话,我见过应该不会忘,可我一点印象都没有。”
他这十几年的记忆里完全没有这个人。
但……就是有种熟悉感。
墨澜笑了一下,指尖挠挠他下巴,“为什么觉得见过我就不会忘。”
“……我也不清楚。”
简宁下巴痒,不过没动,还是看着他。
墨澜唇角微微上扬,指腹蹭过他脸侧细嫩的皮肤,“那你现在看着我,是什么感觉?”
简宁:“??”
什么什么感觉?
他没懂,墨澜抬着他下巴,又道:“看着我,是高兴还是不高兴,嫌我烦,还是不嫌我烦。”
简宁坐着看站在跟前的墨澜,下巴仰的久了,有些酸,脑袋里突然涌出个奇怪想法,想……离他近一点。
他本能的松了力气,将下巴搁在墨澜掌心。
“高兴的,不烦。”
虽然他不清楚为什么,但墨澜站在他面前,他才终于从刚刚的浑噩迷蒙中清醒。
那道清淡香气萦绕鼻尖,会让他有种安心的感觉。
真奇怪。
明明他和墨澜并没有认识多久。
墨澜轻笑出声,揉揉他柔软的发顶。
还有三分钟熄灯,简宁墨澜各自上床。从简宁被绑架,到救回来送进医院,又昏迷几乎一天一夜,墨澜怕有什么意外,几乎一直没合眼,躺下很快阖上眸子。
简宁倒是不困,他看看床头仅隔着十几厘米的墨澜,知道他累,也知道是因为自己,心头说不上来的涌上一股酸软,缩回被窝,安静不吵他。
“滴——”
电闸一声轻响,熄灯了,窗帘紧闭泄不进半丝光亮,宿舍一瞬间陷入纯粹的黑暗。
简宁眼前一下子黑了,蓦地僵住,下意识睁大眼,耳边寒风刮过,带着山洞里幽幽的回音。
好黑。
简宁大大睁着眼,张嘴想说什么,没有血色的嘴唇轻轻翕动,又将声音忍回去,发白的指尖掐住掌心,缩进被子里,打开手机手电筒。
他蜷缩在被子底下,手机打出的强光照亮小小的封闭空间。山洞里画面一再涌上脑海,父母冰凉的声音在耳朵里回响。
他活着吗?
他还是活着的吗?
简宁咬着唇,浑身打颤。被子底下什么也没有,他将手机竖着倚在枕边,确保光不被遮住,无声解开了腕上的纱布。
纱布遮掩下手腕在山洞里被磨的血肉模糊,并未结痂,仍微微渗着血。
简宁指尖苍白,抬手,扣破了一块本就鲜血淋漓的皮肉。
不疼?
他为什么感觉不到疼?
他真的还活着吗?还是说,今天的一切,都是他的幻觉。
没有墨澜,没有宿舍。
他已经被所有人放弃,死在了那个山洞里。
简宁手抖得厉害,慌慌张张的扣弄手腕伤口,努力想分清记忆和现实,想确定他现在是生是死。
“简宁?”
低沉声音隔着被子传来,声音很轻,却如惊雷般吓他一个激灵,简宁下意识将手腕藏进被窝深处。
墨澜坐起身,隔着被子看到一点透出来的光,手伸过去钻进他被子,摸到里面毛茸茸的脑袋。
“睡不着吗?”
简宁像是梦游到某个悬崖边,被他声音叫醒,恍惚而惊惧,闷闷“嗯”了一声。
“我马上睡,你快睡吧。”
墨澜望着被子里的一点灯光,蓦地想到什么。
简宁怕黑。
对,之前在那边世界便是这样,如果有什么东西影响灵视,夜晚看不清,他便格外紧绷。
原来还是这个绑架导致的。
墨澜眸子一抹厉色划过,恶狠狠的想撕了那些人,绑架的,合作的,甚至包括那对冷血的夫妻。
他抿唇,缓了缓,压下内心戾气,轻轻揉他发顶。
“简宁,我睡不着,你能不能来陪我?”
简宁犹豫片刻,很快点头,“好。”
他迅速将纱布胡乱缠回手腕,拉长睡衣袖口遮住,借着手机灯光跨过床栏,钻进墨澜被窝。
墨澜跟他一块躺下,伸手将人揽在怀里。简宁僵了一下,但很快便适应良好,想关掉手电筒。
墨澜伸手拿走他手机。
“开着吧。”
简宁顿了一下,“不行,会影响你休息。”
“不会。”墨澜笑笑,“手机放远一点,搁你床上就行。”
简宁注视他唇角那抹笑,心口轻轻收缩一下。
……被发现了。
他不怕黑的,就是、就是会分不清自己在哪里。
“睡吧。”
墨澜捏捏他后颈,将人往自己怀里抱了抱。
简宁点头,闭上眼,过了好一会儿,又轻轻睁开。墨澜力量没恢复,闭着眼陷入沉眠,简宁见他累的狠了,完全不敢打扰,安安静静的看着他。
光线从另一边照射过来,墨澜高耸鼻梁投下一小片阴影,下颌线清晰流畅。昏暗中,俊美脸庞显出几分朦胧与妖异。
像是电视剧里那种顶级反派的长相。
……反派?
简宁脑袋里蓦地闪过什么,反派,反派。
怎么会突然想到这个?
墨澜这么好,怎么会是反派。
简宁闭了闭眼,感觉脑袋里乱七八糟的,怎么也理不清。
外面始终一片漆黑,只有不远处的另一张床上亮着一束光。简宁睡不着,脑袋里有点乱,总觉得自己忘了什么,偏偏想不起来。
他也不知道自己盯着墨澜看了多久,只一遍遍用目光描摹那张熟悉脸庞,脑袋里空空的什么也没想,不自觉靠近,仰头,受到蛊惑一般咬上他下巴。
“……!”
他在干什么?
牙齿触碰到温热皮肤的一瞬间,简宁倏忽回神,心脏“扑通”重重跳了一下,似乎要撞破胸膛直撞到墨澜身上去。
简宁迅速松口,下巴却不知何时被人捏住,传来一道不容抗拒的阻力。
“咬了人就想跑,嗯?”
墨澜睁眼,眸子里露出点笑意,刚刚睡醒,嗓音还有几分沙哑,
近在咫尺的距离,声音仿佛裹着细细沙粒,擦过耳朵,简宁耳根蓦地热了。
“对不、对不起,我我……”脑抽了。
“不用说对不起,我不接受道歉。”墨澜低笑一声,捏捏他耳朵,“让我咬回来就行。”
“啊?”
简宁呆了,脸上止不住的红热起来,结结巴巴,“那、那你……咬吧。”
指腹捏着的耳垂升温明显,墨澜眼睛弯起一点。他和简宁挨得很近,鼻尖几乎一动就能碰上。
“说真的?”
他用鼻尖碰碰简宁的,带着笑,“那我真咬了?”
简宁心脏又是重重撞了一下胸膛,力道之大,让他怀疑,抱着他的墨澜是不是也能感觉的到。
“咬、咬吧。”
他努力控制心跳,一动不动。
墨澜笑笑,枕头上的脑袋往前挪挪。简宁一瞬间被那熟悉冷香萦绕,下颌被轻柔碰了一下。
不像咬,倒像个温热的吻。
简宁不自觉屏住呼吸,眼睫微颤,心脏砰砰乱跳,而后按上一只手。
墨澜确实感觉到了,掌心覆上他心脏位置,试图让那颗不太健康的心脏老实一点。
“怎么跳这么快,心脏不舒服?”
简宁:“……”
现在跳更快了。
简宁咬了咬嘴唇,视线转到一边去,不看他,道:“那个,你……手拿开,可能会好一点。”
墨澜怔愣一瞬,蓦地笑了,眉眼弯起,拿开手,顺着绕到他后背,给压了压被角。
单人床狭窄,墨澜手往回缩的时候,碰到简宁胳膊,不知怎么,蹭了一手濡湿,他顿住。
作者有话要说:啊,快写完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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少年躺在床上,长睫微颤,缓缓睁开眼,映入眼帘的是一块纯白的天花板。
什么东西箍着他,很紧。
“醒了,简宁?”
温和声音从近处落进耳朵,带着点暖融融的热气。
墨澜抱着他,松开一手探探他额头,“不烧了,简宁,听得到我说话吗?”
简宁扭头看他一眼,发现自己整个陷在他怀里,“嗯”了一声。
“什么时候了?”
他张口,嗓子像被干糙树皮滑过,涩的发疼。
“你睡一天了,现在半夜两点。”
墨澜起身倒了杯温水,想找吸管,见简宁自己撑着要坐起来,几大步回到床前撑住他,把水杯凑到他唇边。
“喝点水。”
简宁半垂着脑袋,视线落在自己裹了纱布的手腕上,伸手接杯子,声音很轻。
“谢谢,我自己来就好。”
少年像是骤然被抽走了活力,墨澜心疼,没送手,声音柔和,“别动,你手上有伤,坐好就行。”
简宁见他不给,不再言语,提线木偶一般,喝了几口水。
墨澜放下杯子,摸摸他脑袋,动作温柔,“简宁?别低着头,看看我。”
“是不是很疼?”他抿唇,问道,“医生给的有止疼药。”
脖子上伤口不深,但是手腕的伤很重,几乎全磨烂了。
简宁顺着他声音抬头,眼底空茫。
“什么疼?”
他反应了一下,抬起手想动着看一看,被墨澜捉住,拢在掌心。
“忍一下,别乱动。”
“没关系,不疼的,没有感觉。”简宁并不反抗,木偶似的,半垂着眼。
他脑袋里很空,但其实一帧帧一幕幕全是山洞里的景象,那通电话一直在他耳边回响。
人质先放一放。
不管他,抓人要紧。
你看看,你的父母,在送你去死呢。
“简宁?”
墨澜轻声叫他。
心口蔓延开一阵沉闷的绞痛,简宁呼吸急促几分,捂了捂胸口。
墨澜刚刚就察觉不对,直接拿起药送进简宁口中,又把杯子递过去。
“喝点水,把药咽下去。”
简宁垂着脑袋咽了,墨澜坐在床边,揉他发顶,他沉默了一会儿,仰起头,纤细的脖颈上绕着细细的纱布,透出丝丝缕缕的殷红。
“我爸妈呢?”
他轻声问。
墨澜动作微微一顿,“很晚了,他们先回去了。”
简宁笑了一下。
“是回去了,还是根本没来。”
墨澜心口一缩一缩的疼,“来过的。”
只不过那会儿是有警察在,所以不得不来,看过一眼得知没有大碍便匆匆离开。
“简宁。”
墨澜捧着他脸,指腹蹭蹭,轻声哄道:“别想了好不好,你看看我,我在呢。”
那种人,凭什么在磋磨了他的少年后,还有资格被这么记挂,甚至到了那边世界,都一直让他念念不忘。
凭什么。
他们根本不配。
简宁眼睫微颤,看向墨澜,原先晶亮莹润的眸子暗淡,没了光线,安静的看着他,声音里没有一丝波澜。
“他们都要钱,不要我,你又是为什么,还在这里?”
墨澜抿唇,凑近,“我不要钱,他们眼瞎看不到真正珍贵的东西,你也不需要将他们放在心上。”
“他们不要你,我要你。他们眼瞎,你就归我了,好不好?”
简宁微微歪了下脑袋,目光很淡,眼眶却盈上一圈红色,声音带着颤。
“我不太明白。”
十几岁的少年,骤然被朋友背叛,被父母放弃。所有人为了钱和他待在一起,那他存在的意义是什么?
他活了这十几年,忽然得知,父母的关心是表面的,朋友的情意是虚假的。
为什么?为了钱。
那他呢。
他算什么呢?
墨澜轻叹,将他抱进怀里,“没关系,我明白就行。你很好,你没有错,不要看他们,看我就好。”
简宁呆了半晌,声音里具是无措,几乎都是气声,脆弱至极,“……真的吗?”
“真的,我一直在,因你而存在。”墨澜蹭过他鬓发,声音温柔。
不仅是因这人脱离原书,还因这人,出现在这个时代,这个时空。
只是他还是去晚了。
“不想他们了,好不好。”墨澜轻语道,“我会一直在,看我便好。”
简宁脑袋靠在墨澜肩侧,后背温热手掌一下下的安抚,他鼻头酸涩,闭眼,眼泪打湿一片衣角。
少年刚醒,本来体质就不好,这么一番折腾,又是发病又是高烧的,身体尚且虚弱,靠了一会儿,阖着眼,意识渐渐沉了下去。
墨澜轻柔摸摸他脑袋,察觉他睡了,将人放回被窝,压好被角。
少年躺在床上,苍白脸色几乎和身下的白床单融为一体,眉头不自觉的皱着。
睡得十分不安稳。
墨澜注视着他,心脏一点点收紧,挤压的难受,叹口气,俯身在他额上落下一吻。
“睡吧。”
简宁又睡了几乎一天,第二天晚上回了家,不是他自己在学校附近住的那个房子。
是他父母所在的……家。
他还是不相信,还是抱有一丝期望。
他的父母,他的至亲家人,怎么会抛下他呢。
他不信。
外面夜色沉沉压下来,客厅灯没开,光线昏暗,但还看得清。简宁用钥匙开门进去,久违的看着这个宽敞的客厅,心理竟有些陌生感。
他有好久,没来过这里了。
这个……家。
他上楼,二楼父母房间泄出一丝暖光,走到跟前。
“医院来电话,说简宁出院了。”
父亲的声音。
简宁脚步顿住,站在半掩着,露出一道缝隙的房间门前。
灯光从门缝漏出,洒在地上。
而他站在纯粹的黑暗里。
母亲不在意的声音紧跟着传来,“居然这就出院了,随便吧。我还以为他会死在韩信高手里呢,居然跑出来了。”
父亲感叹,笑着,“是啊,他这先天心脏病,压根不知道能活多久,命还挺硬。不过也算做了件好事,一个诱饵,帮我们抓着韩信高了。”
……诱饵?
简宁站在外面,微微打了个哆嗦,眼睛张大,里面盛满茫然,还有一丝细微的恐惧。
里面的人……是他的父母吗?
母亲的声音尖锐冰冷,“他不会为了拖延时间,把公司机密告诉韩信高了吧。”
父亲浑然不在意,“不可能,他从一开始就当不了继承人,压根接触不到公司机密。”
“咔嚓。”
什么金属硬物掉到白瓷地板上,发出清脆声响。
“谁?”父母警惕,匆匆冲出门外,正对门口少年。父亲皱眉,“简宁,你怎么来了?”
简宁垂下眼帘,看掉到地上的钥匙,指尖动了动,微微朝下伸去。
母亲化着妆,面容娇艳,“你听见了?”
她对着儿子,毫不犹豫道:“也别怪我们狠心,我们不可能让一个有今天没明天的孩子当继承人。我们给你足够优渥的生活,已经仁至义尽。”
简宁指尖蜷缩,微微拢进掌心,没去拿那把钥匙。
“是……这样吗。”
有今天,没明天。
他抬头,看看面前皱眉盯着他的父母,衣冠楚楚的两个人,眼底没有一丝热度,冻的他浑身发颤。
他生病,会死。
就……不要他了吗?
“简宁?”父亲皱眉,问道,“你杵这里干嘛?”
简宁恍惚,轻应一声,转身离开。他撑着扶手,浑身无端发麻,胸口像被什么堵住,喘不上气,憋的他难受。
父母在后面看他一眼,见他下楼,也不在意。
“厨房没饭,你要在这睡的话,自己点外卖。”
他们又回了房间,这次紧紧关好了门。
简宁脚下发虚,终于走下楼梯,回头看去,对上那扇紧闭的门。
他抿唇,有些不知所措,呆呆看了一会儿。
他长了十几岁,虽然短暂,但他一直以为自己过得很开心,父母忙碌,但给他足够好的生活,朋友虽然有些这样那样的毛病,但平常总带着他玩闹。
他有心脏病,可并不悲观。生命这么美好,他不想早早死去。
可眼下,他却忽然发现,他这么渴望,这么喜欢的生命,里面满满都是虚假的欺骗。
简宁垂眼,视线空荡荡没有落处,鼻头有些酸。
他没哭。
有人安慰的时候,眼泪才有意义。
简宁出门,深秋了,外面路灯发出冷白的光,寒风凛冽。他感觉自己身上的温度在迅速流逝,但他没觉得冷。
摸摸胸口,心脏跳动很沉,很缓慢,像是无力继续下去,带来一股窒息般的麻木。
好累。
他努力抬起脚,沿着路灯,垂着头,漫无目的地走。
“简宁。”
一只手忽然捉住他手臂,将他往边上拽去。
寒风似是忽然停住,暖意从手腕传来,简宁恍然抬头。
“……墨澜?”
墨澜将他拉到跟前,挡着风,朝他笑一下,“小区保安不让我进去,打你电话又不接,只好在外面等你了。”
路灯在他身后投下一束光亮,这人背光站着,面容模糊,简宁看看他,有些迷茫,“你,有事?”
墨澜掌心蹭蹭他脸颊,触手一片冰冷,脱下外套裹在少年身上。
“有,想来找你。”
“为什么?”
外套带着熟悉冷香,还有温暖体温,简宁抬眼,眸子里雾蒙蒙的,暗淡无光。
墨澜对上那双眼睛,心尖像是撕开了条缝,不断的渗着血。
宁宁,他的宁宁。
他忍不住将少年拉进怀里拢住,声音低低的,语调温柔,耐心安抚,“不是说好了么,他们眼瞎,你便归我了。”
简宁下巴抵着他肩膀,鼻息间清淡香气更甚,歪了下头,声音像滩死水,平板单调毫无波动。
“你在安慰我吗?谢谢,不过一点也不好笑。”
墨澜摸摸他后脑勺,“这本来也不是个玩笑,不需要好笑。”
简宁扭头,盯着他的下颌看了良久,忽然道——
“我以前……是不是见过你。”
这个怀抱,怎么……这么熟悉。
墨澜难得愣了一下,对上简宁略显迟疑的视线,想了想,如实回答,“对,只是你暂时忘记了。”
简宁安静看他一会儿,“我已经不记得了。”
“没关系。”
墨澜将他身上衣服裹紧一点,“我不会走,不会丢下你,你可以慢慢想,总会有想起来的那一天。”
简宁眼睛颤了颤,几不可查的颤栗一瞬。
“那,是因为我欠了你钱吗?”
所以不愿意丢下他。
“欠钱?怎么会。”
墨澜失笑,可看他几乎是小心翼翼的眼神,心口一缩,又泛出细密的针扎似的疼。
“你从不欠我什么。”
墨澜轻叹,想说自己惦记的是他这个人,可眼下这情况,少年浑噩,说了他也不会太懂,便把话收回去。
“之后你就知道了。”他道,“很晚了,外面冷,回去吧。”
“回哪?”
墨澜看一眼小区里的别墅,很快收回视线,“你想去哪?回学校旁的房子,回宿舍,或者去我住的地方也行。”
他也是自己在外面住。
简宁垂眼,“回宿舍吧。”
“好。”
明天周末,住宿的学校大多回了家,学校里人不多。墨澜带着简宁打车回去,进了学校,伸手牵着他往里走。
简宁低头看一眼相接的两只手掌,没说话,只安静跟着他。
沉默的惹人心疼。
分明是那么话痨爱说话的一个小太阳,却因那些人蒙上灰尘,失去光泽。
墨澜抿唇,握紧他手,一路将人带进宿舍。
简宁脖子上贴了长长一道医用伤口贴,手腕磨伤严重,裹着纱布,掌心也破了不少口子。
现在时候不早,墨澜用热毛巾给他简单擦擦脸和手。
“伤口不能碰水,这两天先忍忍,别洗澡,想洗脸或者洗手就叫我。”
简宁指尖蜷了一下,想往回缩,被墨澜扣住,轻拍了一下。
“别动。”墨澜淡淡抬眼,“老实点。”
简宁眨了下眼,他恍神许久,眼前这人一直在身边晃荡,也不知哪来的魔力,暂时便叫简宁忘了山洞和刚刚父母门前的事情。
掌心被热毛巾擦过,触感温热,他凝视眼前这人,桃花眸子里聚起几丝疑惑。
“墨澜,我是什么时候见过你?”
墨澜换了条毛巾,重新用热水打湿,指尖抬高他下巴,小心擦过脸颊。
“你猜呢。”
简宁被迫仰着头,脖颈纤细,“我没印象,如果是你的话,我见过应该不会忘,可我一点印象都没有。”
他这十几年的记忆里完全没有这个人。
但……就是有种熟悉感。
墨澜笑了一下,指尖挠挠他下巴,“为什么觉得见过我就不会忘。”
“……我也不清楚。”
简宁下巴痒,不过没动,还是看着他。
墨澜唇角微微上扬,指腹蹭过他脸侧细嫩的皮肤,“那你现在看着我,是什么感觉?”
简宁:“??”
什么什么感觉?
他没懂,墨澜抬着他下巴,又道:“看着我,是高兴还是不高兴,嫌我烦,还是不嫌我烦。”
简宁坐着看站在跟前的墨澜,下巴仰的久了,有些酸,脑袋里突然涌出个奇怪想法,想……离他近一点。
他本能的松了力气,将下巴搁在墨澜掌心。
“高兴的,不烦。”
虽然他不清楚为什么,但墨澜站在他面前,他才终于从刚刚的浑噩迷蒙中清醒。
那道清淡香气萦绕鼻尖,会让他有种安心的感觉。
真奇怪。
明明他和墨澜并没有认识多久。
墨澜轻笑出声,揉揉他柔软的发顶。
还有三分钟熄灯,简宁墨澜各自上床。从简宁被绑架,到救回来送进医院,又昏迷几乎一天一夜,墨澜怕有什么意外,几乎一直没合眼,躺下很快阖上眸子。
简宁倒是不困,他看看床头仅隔着十几厘米的墨澜,知道他累,也知道是因为自己,心头说不上来的涌上一股酸软,缩回被窝,安静不吵他。
“滴——”
电闸一声轻响,熄灯了,窗帘紧闭泄不进半丝光亮,宿舍一瞬间陷入纯粹的黑暗。
简宁眼前一下子黑了,蓦地僵住,下意识睁大眼,耳边寒风刮过,带着山洞里幽幽的回音。
好黑。
简宁大大睁着眼,张嘴想说什么,没有血色的嘴唇轻轻翕动,又将声音忍回去,发白的指尖掐住掌心,缩进被子里,打开手机手电筒。
他蜷缩在被子底下,手机打出的强光照亮小小的封闭空间。山洞里画面一再涌上脑海,父母冰凉的声音在耳朵里回响。
他活着吗?
他还是活着的吗?
简宁咬着唇,浑身打颤。被子底下什么也没有,他将手机竖着倚在枕边,确保光不被遮住,无声解开了腕上的纱布。
纱布遮掩下手腕在山洞里被磨的血肉模糊,并未结痂,仍微微渗着血。
简宁指尖苍白,抬手,扣破了一块本就鲜血淋漓的皮肉。
不疼?
他为什么感觉不到疼?
他真的还活着吗?还是说,今天的一切,都是他的幻觉。
没有墨澜,没有宿舍。
他已经被所有人放弃,死在了那个山洞里。
简宁手抖得厉害,慌慌张张的扣弄手腕伤口,努力想分清记忆和现实,想确定他现在是生是死。
“简宁?”
低沉声音隔着被子传来,声音很轻,却如惊雷般吓他一个激灵,简宁下意识将手腕藏进被窝深处。
墨澜坐起身,隔着被子看到一点透出来的光,手伸过去钻进他被子,摸到里面毛茸茸的脑袋。
“睡不着吗?”
简宁像是梦游到某个悬崖边,被他声音叫醒,恍惚而惊惧,闷闷“嗯”了一声。
“我马上睡,你快睡吧。”
墨澜望着被子里的一点灯光,蓦地想到什么。
简宁怕黑。
对,之前在那边世界便是这样,如果有什么东西影响灵视,夜晚看不清,他便格外紧绷。
原来还是这个绑架导致的。
墨澜眸子一抹厉色划过,恶狠狠的想撕了那些人,绑架的,合作的,甚至包括那对冷血的夫妻。
他抿唇,缓了缓,压下内心戾气,轻轻揉他发顶。
“简宁,我睡不着,你能不能来陪我?”
简宁犹豫片刻,很快点头,“好。”
他迅速将纱布胡乱缠回手腕,拉长睡衣袖口遮住,借着手机灯光跨过床栏,钻进墨澜被窝。
墨澜跟他一块躺下,伸手将人揽在怀里。简宁僵了一下,但很快便适应良好,想关掉手电筒。
墨澜伸手拿走他手机。
“开着吧。”
简宁顿了一下,“不行,会影响你休息。”
“不会。”墨澜笑笑,“手机放远一点,搁你床上就行。”
简宁注视他唇角那抹笑,心口轻轻收缩一下。
……被发现了。
他不怕黑的,就是、就是会分不清自己在哪里。
“睡吧。”
墨澜捏捏他后颈,将人往自己怀里抱了抱。
简宁点头,闭上眼,过了好一会儿,又轻轻睁开。墨澜力量没恢复,闭着眼陷入沉眠,简宁见他累的狠了,完全不敢打扰,安安静静的看着他。
光线从另一边照射过来,墨澜高耸鼻梁投下一小片阴影,下颌线清晰流畅。昏暗中,俊美脸庞显出几分朦胧与妖异。
像是电视剧里那种顶级反派的长相。
……反派?
简宁脑袋里蓦地闪过什么,反派,反派。
怎么会突然想到这个?
墨澜这么好,怎么会是反派。
简宁闭了闭眼,感觉脑袋里乱七八糟的,怎么也理不清。
外面始终一片漆黑,只有不远处的另一张床上亮着一束光。简宁睡不着,脑袋里有点乱,总觉得自己忘了什么,偏偏想不起来。
他也不知道自己盯着墨澜看了多久,只一遍遍用目光描摹那张熟悉脸庞,脑袋里空空的什么也没想,不自觉靠近,仰头,受到蛊惑一般咬上他下巴。
“……!”
他在干什么?
牙齿触碰到温热皮肤的一瞬间,简宁倏忽回神,心脏“扑通”重重跳了一下,似乎要撞破胸膛直撞到墨澜身上去。
简宁迅速松口,下巴却不知何时被人捏住,传来一道不容抗拒的阻力。
“咬了人就想跑,嗯?”
墨澜睁眼,眸子里露出点笑意,刚刚睡醒,嗓音还有几分沙哑,
近在咫尺的距离,声音仿佛裹着细细沙粒,擦过耳朵,简宁耳根蓦地热了。
“对不、对不起,我我……”脑抽了。
“不用说对不起,我不接受道歉。”墨澜低笑一声,捏捏他耳朵,“让我咬回来就行。”
“啊?”
简宁呆了,脸上止不住的红热起来,结结巴巴,“那、那你……咬吧。”
指腹捏着的耳垂升温明显,墨澜眼睛弯起一点。他和简宁挨得很近,鼻尖几乎一动就能碰上。
“说真的?”
他用鼻尖碰碰简宁的,带着笑,“那我真咬了?”
简宁心脏又是重重撞了一下胸膛,力道之大,让他怀疑,抱着他的墨澜是不是也能感觉的到。
“咬、咬吧。”
他努力控制心跳,一动不动。
墨澜笑笑,枕头上的脑袋往前挪挪。简宁一瞬间被那熟悉冷香萦绕,下颌被轻柔碰了一下。
不像咬,倒像个温热的吻。
简宁不自觉屏住呼吸,眼睫微颤,心脏砰砰乱跳,而后按上一只手。
墨澜确实感觉到了,掌心覆上他心脏位置,试图让那颗不太健康的心脏老实一点。
“怎么跳这么快,心脏不舒服?”
简宁:“……”
现在跳更快了。
简宁咬了咬嘴唇,视线转到一边去,不看他,道:“那个,你……手拿开,可能会好一点。”
墨澜怔愣一瞬,蓦地笑了,眉眼弯起,拿开手,顺着绕到他后背,给压了压被角。
单人床狭窄,墨澜手往回缩的时候,碰到简宁胳膊,不知怎么,蹭了一手濡湿,他顿住。
作者有话要说:啊,快写完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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